夕暮辰光

第三章　帝王血衛

不曉得是蓄意還巧合，派遣給莫恩擔任城堡導遊的伯爵，恰巧正是他成為血族那天，揹他回來的那位。聽完那位伯爵簡短的介紹，莫恩得知他的全名叫埃特羅‧帝剎，年逾五百，追隨艾森侯爵同樣有五百多年。

從埃特羅口中，莫恩同樣得知一個讓他很難相信的事實，就是長得像個洋娃娃，看起來不過七、八歲大的艾森，實際上已經七百多歲，是個不折不扣的百年老妖，而他竟還企圖讓艾森為己所用……想想忽然有些發毛。

不過轉念再想，他體內不也有個不知千年還萬年老妖的血族帝王，幫著出謀策劃嗎？莫恩的底氣又充足起來，畢竟在帝王面前，區區侯爵根本算不了什麼！

邊想邊走，憑兩人的腳程很快重回當初天雷轟擊而半毀的案發現場。

本來抱持的好奇心在見著滿目瘡痍的房間後，頓時消失大半，再回想那晚亞弗的糟糕狀況，莫恩總算體會到亞弗的強大。垂死一擊尚有如此威勢，全盛時期的全力一擊，又會造成何等恐怖的破壞？

莫恩不願想，也不敢想。

同時，他也暗自慶幸，這般絕世高手，是友非敵。

只是看在埃特羅眼中，那位絕世高手，卻變成了莫恩這個冒牌帝王。除此之外，他完全不明白這個暫時廢棄，總有絲絲陽光透進來的房間，究竟哪裡值得駐足觀察？

他永遠不會知道，莫恩要求來這兒晃晃，純粹是為了好奇這麼個膚淺理由。即使有人這麼告訴他，他多半也只當那人毀謗，偉大的血族帝王豈會如此無聊？只是他們這群尋常血族，無法悟透帝王大人的睿智罷了。

「原本住這間房的人呢？」莫恩問道。

實力不足的現在，未免露餡，他必須盡快提升力量，避免出手。這時候，擁有足夠能力的侍衛兼打手就很重要，但是更重要的，卻是這些這群未來心腹的忠誠，所以他決定在血奴裡找無牽無掛的合適人選，從頭培養。

亞弗的記憶裡就有種速成功法很適合目前的狀況，以四人為一單位，修習此法的四人默契會越來越好，略有小成後，單體或許不是頂尖的，可一旦四人合力，那種心有靈犀的可怕默契和合作力量，伯爵階級以下必難櫻其鋒芒，侯爵乃至於公爵，也得三思而後行。

但萬一遇上親王，不好意思，還是打個幾招就伺機逃跑吧！如果一門心思的逃，就是親王也未必攔得住。

莫恩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，埃特羅卻讓他的問題給難住了。東張西望一會兒，才瞧見一個負責這一區清潔衛生的血奴，正提著水桶、拿著抹布，朝他們的方向慢慢接近。

「你，過來。」埃特羅一指那個血奴。

看左看右，確定前頭那位伯爵是在喊自己，血奴馬上小跑上前，頭低垂，誠惶誠恐地問：「伯爵大人，您有什麼吩咐？」

「這間房的人被安排去了哪？」

抬頭瞥了廢墟一眼，又快速低下頭。血奴答道：「聽說他們一個被某位大人賞識帶走了；另一個被安排到這層樓最底的房間，和另一人同住。不過他們目前在哪，小的就不清楚了。」

揮手讓那血奴離去，埃特羅轉身，等著莫恩決定下一站。

「去看看好了。」沒碰上，就當他那位前室友跟他無緣吧！不然那位無牽無掛的樂天派仁兄，倒是個不錯的人選。

然而事實證明，莫恩和他的前室友穆法還挺有緣分，他們前往造訪的時候，恰巧尚未輪到穆法值班，他正與幾個交情不錯，且同樣暫時沒工作的血奴在房間裡閒談。

突兀的敲門聲響起，打斷了房內正火熱的聊天氣氛。

幾個來客紛紛看向身為房間主人穆法，似乎想知道他是不是還邀請了哪個姍姍來遲的傢伙？穆法則一聳肩，表明他也不曉得是誰。

「這時候會是誰敲門啊？」金髮藍眸的穆法打住話頭，歪頭斜眼看房門，懶洋洋的大聲問：「誰啊？認識的應一聲。」

「你的前任室友。」一把帶笑的聲音傳入房中。

穆法愣了下，立刻反應過來，開心道：「莫恩？你果然沒事！」屁股也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，快步過去開門。

其他人也議論紛紛，他們已從兩人的簡單對話，推測出莫恩就是昨夜被帶走的那個血奴……喔，現在應該是血族。

「嘿嘿嘿，你個福大命大雷劈不死的傢伙！」拉開門，對誰都自來熟的穆法彷彿認識了莫恩好幾年，極其熟捻的給莫恩胸口輕輕一拳。

畢竟有同寢一個月的感情存在，對於這表示友好的一拳，莫恩並不在意。不過旁邊的埃特羅可不幹了，一個低賤的血奴竟敢隨意毆打尊貴的血族帝王，簡直罪不可赦！他現在很有把穆法當眾處刑，以敬傚优的衝動。

所幸莫恩及時發現，一股帝王威壓直逼而去，如果一桶當頭淋下的冰水，讓埃特羅激靈靈打了個冷顫，總算沒把心動化作行動。

「莫……莫恩……」埃特羅目光透露著不解，稱呼也叫得僵硬，因為他必須強迫自己不准在後頭加上「大人」二字。

「侯爵大人不是還有任務給你？」莫恩沒有解釋，只是變相下達了逐客令。

侯爵大人給他的任務，不就是陪伴帝王大人熟悉城堡嗎？埃特羅正想著這麼回答，好在他還不算遲鈍到底，下一秒立刻聽懂了絃外之音。

「對、對，侯爵大人的確有另外交代事情要我做。」埃特羅點頭如搗蒜，又瞥了眼室內幾個血奴，琢磨了下才道：「不然我先去處理侯爵大人交代的事，半個小時後再來跟你碰頭？」

簡單一句話，卻聽傻了一干血奴。

血族階級森嚴，他們哪時候看過高位者向低位者說話，是用埃特羅那種充滿商量意味的語氣？尤其商量對象還是個新進血族，更讓他們的大腦差點沒當場罷工。

穆法反應更迅速，他視線一轉，往莫恩胸口瞧去，然後毫無形象的張大嘴巴，死死盯著莫恩左胸亮晶晶的青銅徽章，不停眨眼，想確定自己是否有看錯？

「子……子……子爵？」他嘴裡結結巴巴的問，心裡大呼：「被雷劈就可以當子爵？撒旦啊！也來道雷霆劈向我吧！」

「是的。承蒙侯爵大人賞識，我僥倖成為子爵。」莫恩很客氣，埃特羅卻在一邊偷偷嘟囔：「子爵算什麼？大人的真實身分才叫人震撼，當子爵實在太委屈了……」

「真是好運氣。」穆法不無羨慕的看著他。

「我今天就是來把運氣分享給你的。」莫恩微笑，眼角餘光卻不斷催促埃特羅走開，不要在這裡增加別人壓力。

埃特羅只得摸摸鼻子，乖乖走人。

「分享給我？什麼意思？」穆法是丈二金剛，摸不著頭緒。

所以他匆匆關上門，來到自動自發進房間找位置坐下的莫恩，同樣一屁股坐下，急不可待的追問：「話不要說一半，會急死人的。」顯然面對莫恩，穆法根本沒有半點階級差距的自覺。

其中莫恩本身尚未沾染上血族特有的高傲不可一世，八成也佔了小部份因素。

其他血奴可就沒那麼大膽，他們和莫恩可沒任何感情基礎，一個個戰戰兢兢站到牆邊去，雖不敢走，卻也不敢靠得太近。

對於他們的反應，莫恩是根本無所謂，穆法也沒去勉強他們，因為他知道能和自己一樣「不正常」，面對血族子爵還泰然自若的血奴，根本是異類。

「侯爵大人要新增四個侍衛，讓我從血奴中找人從頭培養。」莫恩很乾脆的利用艾森之名義替自己找侍衛，避免不符合「位階低於伯爵不得徵招私人侍衛」的規矩。

吞下一口唾沫，穆法已從莫恩簡短數個字中，聽出其中的意思，微微顫抖的手不很肯定的指向自己，嘴唇蠕動幾下，終於把話送出口：「你要把一個名額……給我？」

莫恩緩慢而堅定地點頭。

穆法激動得幾乎不能自己，他作夢都想著成為血族，伺候血族的血奴，仍舊不能滿足他對這個神秘種族的瘋狂執著。

「你無牽無掛，符合了侯爵大人開出的首要條件。」

「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麼？」穆法語氣急促，俊俏的臉蛋脹得通紅，興奮之情溢於言表。

「陪我找齊剩下三人。」莫恩長身而起，擺明目的達成，不打算再逗留。然而當他瞥見站在牆邊當木頭人的其他血奴時，又閃過個念頭，遂開口道：「你們也不願意一直當血奴吧？我能給你們機會。」

此話方落，倒吸涼氣聲隨即響起，每個血奴眼中皆難掩期待。

既然進了德雷古堡，他們就沒再想過出去，因為知道古堡許多秘密的他們一旦有心離開，多半會被當作背叛者處理，死亡，恐怕是最仁慈的結局。

因此他們唯一出頭天的機會，便是擺脫血奴的身分，真正加入血族，哪怕是個普通血族，只要勤加修煉，總有機會成為中、下等貴族，至於侯爵、公爵等上位貴族，就當真得看機緣，並非一味努力就能得到。

「德雷古堡的血奴不少，我認識的也不多。假如你們能提供合適人選的名單給我，也許我能請侯爵大人，派人賜予你們初擁，讓你們成為普通血族。」莫恩表現得很真誠，反正增加幾個普通血族，對德雷古堡並不會造成多大負擔。

何況，他也沒有訪遍全堡血奴的雅興，能省力自然最好。

「成為侍衛的基本條件是了無牽掛，你們要有認識，盡快提出，不論那人有沒有被選上，提出之人都會得到初擁。」

猶豫一會，幾個面面相覷的血奴在莫恩背後的穆法擠眉弄眼，拼命鼓勵暗示下，終於有人鼓起勇氣，小聲道：「子爵大人，我推薦一個人。」

莫恩一揚眉。

「我自己。」深吸一口氣，他說。

「好膽量。」莫恩這會真的來了興趣，上下打量面前這個毛遂自薦的血奴，「你沒有任何牽掛？」

「一個被社會遺棄，差點餓死街頭的孤兒，哪還有什麼牽掛？」啟開話頭，這血奴也就豁了出去，不光聲音變大，底氣也充足起來。

這個血奴擁有一張堅毅的面孔，氣質與亞弗寄居前的莫恩很像，髮色褐中帶金，深綠的眼珠宛如兩顆綠寶石，身材頗為高大，衣飾皆因底下結實的肌肉繃得死緊，更加突顯他健美的肌理輪廓。

斟酌半晌，莫恩已有所決斷。

「你的名字？」

「費勒。費勒‧曼格爾。」

「很好，你就是第二個侍衛人選。」莫恩繼續笑著，笑得優雅含蓄，又不令人覺得虛偽反感。這樣的笑容，自然也是從亞弗的記憶裡學來，乃他多年經驗總結。

一口氣找到兩個適當人選，莫恩反倒不急了。

反正有一週的時間讓他尋找，莫恩決定今天到此為止，先回去搞定穆法和費勒，否則心腹不夠忠誠，他會很頭痛的。

穆法和費勒很驚訝，驚訝到瞠目結舌，下巴瀕臨脫臼危機而不自知。

他們跟著莫恩回來，也見到了照理應該是他們未來上司，外在年齡像個七、八歲大小男孩的艾森侯爵，但卻完全不明白艾森侯爵是哪根神經搭錯線，居然使用下對上的禮節，恭恭敬敬把莫恩子爵迎進屋去。

艾森侯爵手下的伯爵們似乎也見怪不怪，甚至一個態度比一個還恭敬，從他們眼中，穆法和費勒清楚瞧見發自內心的崇敬和畏懼。

「費勒，幫我一個忙……」站在緊閉的大門口呆呆看著房內的一切，穆法用有點乾澀的聲音要求：「打我一拳，搞不好我是在作夢。」

費勒僵硬地點點頭，掄起他巨大的拳頭，就往穆法肚子打去。

一聲悶響，穆法「不負眾望」，疼得彎下腰抱腹呻吟，一面抬頭張望，一面斷斷續續的咬牙道：「喔……痛啊，你這拳太狠了吧……噢，撒旦啊……我沒在作夢……莫恩子爵竟被一群位階比他高的血族前呼後擁……」

屏除莫恩，以艾森為首的八位血族貴族也不阻止，只是這樣用看傻瓜的表情，瞧兩個血奴的白痴演出，直到莫恩低低一咳，埃特羅方才會意上前。

「呆站著做什麼？還不過來拜見帝王大人？」他大聲喝令。

帝王……大人？

難道伯爵大人先一步回來，就為了擺下這番陣仗，恭迎血族帝王？穆法跟費勒感到一陣暈眩，已經有些懵了。

「伯爵大人，您的意思是……」費勒小心翼翼的試探。

「當然是莫恩帝王大人，這兒還有第二個帝王嗎？」埃特羅沒好氣地道。

他自己也有點緊張，誰叫帝王大人不願告知真名，他只好自作主張把帝王大人的假名套上帝王稱謂，自然會怕帝王大人生氣。

好在帝王大人無動於衷，儼然沒打算在這方面和他計較。

那頭埃特羅是鬆一口氣，這頭穆法和費勒卻四肢僵直，雖然聽話走上前，但那活像快壞掉機器人的動作，實在令莫恩感到啼笑皆非。

「我有那麼可怕？」擺在扶手上的右手斜支著頭，莫恩的問話帶上淡淡調侃。

子爵大人自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莫恩身分由低至高的連續轉變，讓兩個毫無心理準備的人心臟接二連三受到刺激，沒準再變個兩三次就能衝破他倆的承受底限，叫此二人昏倒了事。

可惜他們沒昏成，反而無比清醒的行完禮，然後被莫恩強迫抬頭正視他。

「放輕鬆點。我一不打二不罵三不吸血，你們何必緊張？」莫恩嘗試調節氣氛，但他很快就發現，事情尚未說清楚講明白前，他的舉動不過是徒勞。

嘆一口氣，他決定直奔主題。

「記得我先前怎麼跟你們說的嗎？」

「記得。帝王大人要替侯爵大人增加侍衛。」兩人異口同聲，連語氣都僵化平板到全無抑揚頓挫。

由此可見，帝王頭銜在血族社會裡具備多大權威，即便是不完全屬於血族的血奴，也被震懾得不敢有半點放肆，簡直比拜見公婆的小媳婦還聽話。

「那是對外說法。你們真正要做的，是成為我的貼身四衛之一。」正起身子，十指交扣輕置腹部，雙腿交疊，莫恩聲調逐漸低沉：「做我的貼身四衛很簡單，我僅有兩個要求──忠誠、服從。我寧願要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部下，也不想要滿肚花花腸子，會欺上瞞下、陽奉陰違的傢伙……」

他說得越多，室內重力似乎越強，艾森額際已經有層薄汗，其他伯爵亦汗流浹背，穆法、費勒更不濟，兩腿打顫，從頭到腳濕淋淋的活像剛被打撈上岸。

不用懷疑，這又是帝王威壓另類運用的成果。

「……這麼說明，你們能理解麼？」

隨著「麼」字落下，難以承受的重力頓時煙消雲散，在場眾人甫獲得解脫，不約而同產生再世為人的錯覺與暢快。

穆法二人，小雞啄米似的拼命點頭，就怕莫恩看不清楚，再「講解」一遍。

「很好。」嘴角弧度略略上揚，頭往左稍微偏了偏，正欲吩咐艾森一些事情，卻意外發現那張稚氣小臉若有所思，遂問：「艾森，在想什麼？」

聞聲，艾森仰頸，神情認真的對莫恩道：「帝王大人，屬下想推薦兩人填補您四衛的名額。」

「說。」

「屬下推薦埃特羅跟希絲卡。」

「理由。」

「埃特羅擔任屬下侍衛已逾五百年，經驗老道，能起到新人表率的作用；希絲卡在屬下身邊也服務有四年左右，心性人品屬下敢保證，而且，屬下本就有意近日賜予她初擁。」

低低應了聲，莫恩垂下眼簾，細細琢磨。

上位者不說話，下位者自然悄然無聲，艾森居所的客廳，頓時陷入寂靜，只剩下被壓抑的呼吸聲，一起一伏。

良久，莫恩彷彿將亙古不變的坐姿動了動，他抬眼，開口道：「希絲卡沒有問題，但是埃特羅……麻煩，很少有血族會願意這麼做。」

被莫恩說得摸不著頭腦，偏偏事情又與自己有關，埃特羅猶豫好半天，終於鼓起勇氣，戰戰兢兢的問：「尊敬的帝王大人，埃特羅沒有實力勝任您的侍衛嗎？」

「不。」

「血族修練功法大同小異，若對當前修練功法決定的黑魔法屬性不滿，隨時可以更替功法，期間的改變頂多造成初期不適，對整體實力影響不太，因此鮮少有血族對一種功法從一而終，包括我，都是經過數次比較才有所決定。但是……」

聽見莫恩掉轉話鋒，還在納悶帝王大人講述這些血族社會眾所周知之事幹麻的血族們，精神一振，猜到重點來了。

尤其埃特羅更拉長耳朵，無比專著，因為接下來的話可能與他切身相關。

「我打算給貼身四衛修練的功法，並不注重單體的強大，而著重在合擊之技。這部功法耗費我三百年時間完善，修練基礎與傳統背道而馳，只適合根基全無者修習……埃特羅，你務必考慮清楚，否則屆時後悔，我也愛莫能助。」

帝王大人要他考慮什麼，埃特羅心如明鏡。

想得到成為帝王大人貼身四衛的無上榮耀，勢必得放棄原功法，改修帝王大人指定之功法；修練帝王大人指定功法，首要條件是零根基，這意味他必須放棄目前所擁有的力量。

促使他發生劇烈思想爭鬥的，正是此點。

血族的力量雖會隨著時間增長，但成長幅度緩慢，他能在四百歲就晉升伯爵之列，主要是苦修之功。要他狠下決心，捨棄多年苦修的成果，談何容易？

然而，成為帝王的侍衛，對他同樣有難以抵擋的吸引力……再說得明確點，對此所有血族態度一致，這種光宗耀祖的偉大任務，足以令他們趨之若鶩。

艾森在一旁看著心裡免不了惴惴不安，他會推薦埃特羅一來是為了向帝王大人示好，二來則是抱持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自私心態，決定損失一名忠心屬下博取血族帝王好感，以期將來帝王大人傷勢痊癒、力量恢復後，仍能記住他這微不足道的小小的侯爵。

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，討好的代價如此之大。

就在艾森愣神那電光石火的瞬間，事情有了急轉直下的發展，也讓穆法跟費勒見識到儀表堂堂、風度翩翩的血族貴族，做為戰士剛烈的一面──埃特羅氣勢萬鈞的一掌，不帶半絲遲滯，狠命轟在心臟部位。

不管修練何種功法，心臟處皆是血能循環的起點兼終點，亦是血能儲存中心。埃特羅從這裡發動攻擊，刻意不防禦的身體立受重創，自身血能相互衝突，玉石俱焚。

「哇！」張口就是一蓬鮮血，青白的臉色就算說他是死人都會有人相信。

推開同伴攙扶的手，埃特羅步履蹣跚的挪動，異常艱難的嘗試好幾次，才勉強在莫恩面前屈膝半跪好，虛弱的宣示：「血族伯爵埃特羅‧帝剎……以魔神撒旦之名發誓，從今往後……對莫恩帝王大人唯命……是從，若有貳心，願永受……魔神撒旦煉魂之火折……磨……」

話落，人暈厥。

不過埃特羅的身體還來不及與地板親密接觸，一隻手已從胸膛位置欄抱住他，神色複雜地命令：「帶下去照料。一週後，我要見到一個能跑能跳的埃特羅。」

兩個伯爵領命，帶人退下。

「艾森，派人替穆法、費勒、希絲卡初擁，讓他們直接成為男爵。」

「明白。」

艾森帶領剩下人員離去，空蕩蕩的客廳僅餘莫恩獨自站立，苦澀的表情顯而易見。

「帝王身分果真無往不利，可是你們越把我奉若神明，我越覺得心虛且膽顫心驚啊……」莫恩暗忖，苦笑裡又添增一絲無奈。

──冒充血族帝王，一個不能公諸於世的沉重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