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暮辰光

第四章　冥府判官來

　　塞納城乃倫達大陸三霸之一，拜諾帝國三座邊境城市中，唯一一座擁有軍事要塞規模，卻不具備軍事用途的城市。

　　原因無他，與塞納城接壤的死亡沙漠，雖是通往極天皇朝的捷徑，但它經年累積的赫赫凶名，卻讓沙漠兩側的國家都寧願繞道，也不肯讓忠於國家的將士，陷入這九死一生的險地。

　　死亡沙漠因此得到千餘年的寧靜，直到九百年前，冒險者公會神秘崛起，世界上多了冒險者這項職業，死亡沙漠才再次有了人跡，同時也被冠上「冒險者墳場」的稱呼，顯示它的凶險一點也不曾因為歲月流逝，而有所降低。

　　位在沙漠邊緣的城市，不論地點，總有一個共同特色──黃。

　　天空時有風沙吹起，蔚藍天色就會被蒙上一層土黃；大地雖有綠色植物，更多卻是尚未沙漠化的黃土，滾滾黃褐，彷彿將天與地連成一片。

　　居住在這樣的環境裡，兼具耐用與就地取材的便利性，石造房屋變成為當地首選。只要進了城，入目所建清一色都是最高兩層樓，頂層一定有天台的長方形石屋。

　　「忌叔叔，那裡就是塞納的冒險者公會。」菲菲纖指比著道路盡頭。

　　一座入境隨俗，同樣以石塊當建材並蓋得方方正正，卻有三、四普通民房大的石屋，遙遙聳立，一塊木製方牌掛在它足可容納三個成年人並肩步入的大門外，牌上有個刀劍交叉盾前的圖樣。

　　──這是冒險者公會的專屬徽記。

　　「那麼照慣例，我和提修去交任務，你們──」站在公會門旁，菲菲還沒吩咐完，就被寇薇兒搶白：「我和卡斯蘭抄寫合適任務回頭大家討論，凱達訂房、補充基本物資。」

　　「沒錯。」樂得有人替她說完，菲菲總結。

　　提交任務與領取任務是在兩個不同大廳進行，因此進入大門後，忌三人和寇薇兒兩人便兵分二路，前者朝左、後者向右的匯入人流。

「小姐，我們要提交零星任務『幽靈鬼王的戒指』。」好不容易排到櫃檯前，菲菲拿出他們冒險隊所有成員的身分卡，與打開的戒盒一併遞交過去。

　　附帶一提，身份卡是冒險者公會崛起後，才慢慢普及全世界，不但記載有冒險者等級、姓名，還附帶金幣儲存轉帳功能的卡片──許多人加入冒險者行業，就是衝著這張不再需要帶一堆金幣出門的卡片而來。

　　「好的，請稍──」櫃檯小姐臉上的職業笑容忽地一僵，懷疑自己聽錯的趕緊確認：「小姐，您是說零星任務『幽靈鬼王的戒指』？」

　　櫃檯小姐的表情實在太明顯，聲音也顯得有些大，因此不僅菲菲三人，緊張任務是否哪個環節出問題？附近的冒險者也被吸引來不少注意。

　　幽靈鬼王出自死亡沙漠，冒險者人人皆知。

　　也就是說，櫃檯小姐叫嚷的大意是：「有人完成了死亡沙漠的零顆星任務！」

　　一般而言，不限制冒險者等級的零星任務，代表著兩極端──其一，任務簡單到剛入門的菜鳥冒險者即可勝任；其二，任務無比艱難，人數多多益善，跟它玩人海戰術！

　　既然櫃檯小姐叫嚷的任務屬於死亡沙漠系列，冒險者們想法自然而然偏向後者，又豈會不好奇，是何方神聖墳場走一回，還能達成任務、全身而退？

　　冒險者們竊竊私語，櫃檯小姐也紅了面頰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，我有點激動。」她面帶歉意地看著菲菲，「上頭有交代，如果有冒險隊完成『幽靈鬼王的戒指』此一任務，務必將人留下，上層希望能該冒險隊見一面。」

　　有了前車之鑑，櫃檯小姐這次特意把音量壓低，只容櫃檯前的菲菲聽見。

　　菲菲雖然對冒險者公會上層的邀約感到詫異，但她也曉得冒險者公會與許多勢力都有過命交情，拒絕冒險者公會的主動邀請，絕非聰明人的作為。

　　何況，他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冒險隊，也沒什麼好圖謀的。

　　「好的，沒有問題。」

　　想通以上環節，菲菲一口答應櫃檯小姐代傳的邀請，趁櫃檯小姐鬆一口氣時，她又補上一句話：「不過我的隊友有幾個在外面，我希望先找齊他們。」

　　「啊，這是應該的。」櫃檯小姐理解地點點頭，快速辦理好任務完成的手續，把獎勵金幣與冒險者經驗值分別輸入身份卡，與一塊暗金色澤的冒險者公會徽章一同遞回，「小姐找齊同伴後，出示這枚徽章給門衛，自會有人帶小姐去貴賓室等待。」

　　處理完任務交接事宜，菲菲主動放慢腳步，和提修走了個肩並肩，口中低問：「怎麼了？你好像一見幽靈鬼王的戒指，臉色就不對了。」

　　菲菲注意到的事情，忌自然也注意到了，只是他開口稍慢，被菲菲搶先一步。

　　提修抬頭，發覺忌與菲菲都注視著自己，遂示意先找個人少點的偏僻角落，才不很確定地道：「那個戒指很眼熟，我可能在其他地方看過一樣。」

　　菲菲聞言，想了一下，反問：「提修你可要想清楚。如果真的見過，也許冒險者公會上層要見我們，和這件事有關係。」

　　這下換提修驚訝了。

　　冒險者公會上層要見他們？該不會是某神臨時反悔，找人來綁他回家吧？

　　思及此，提修無辜的目光轉移到忌身上，在場也只有忌清楚他的身分背景，能從眼神知道他在擔心哪些事。

　　奈何有些人物，是忌也不願招惹的。沒有強出頭打算的他，乾脆先把話說明白：「只要對象不是那個戰鬥狂，我盡量幫你說話。」

　　「如果剛好是呢？」

　　問歸問，提修其實不太想知道答案。

　　「那就愛莫能助了。」忌聳聳肩，表情像在說：「不是我不幫你，問題是那個人只要熟識的，無不懼怕三分啊！」

　　這等語帶玄機的對話，菲菲自然是聽不懂，但她起碼曉得話題圍繞在提修家的私事上，所以也沒追問的打算。

　　「忌叔叔、提修，我們去和其他人會合吧！」菲菲提醒，絕口不提忌是否願意繼續隨行的問題。

　　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，尤其對象還是冒險者公會高層的時候。

　　忌同樣沒有研究這問題的興致，反正他的信件都送完了，時空之輪的業務對能穿梭時間的他而言，什麼時候去送均可保證信件、郵包準時送達，所以他早決定暫時留在這個世界晃晃蹓蹓，找順眼的人交朋友。

　　三個人往領取任務的大廳走去，往那頭的人潮，又比任務提交大廳多許多，導致他們前進速度慢上不少，人還未踏入大廳，裡面的喧嘩聲已先傳進耳朵。

　　「五星冒險隊就很了不起嗎？什麼傲世？聽都沒聽過！」

　　「哈哈！小妞好大的脾氣！喂！你們誰聽過翔翼這個不入流冒險隊沒有？」

　　「沒有啊！隊長，搞不好是這小丫頭剛剛登記的呢！」

　　「你們、你們──好好好，就讓本小姐的拳頭和卡斯蘭的箭教你們個乖！」

　　很顯然，血氣方剛的冒險者中又有人發生衝突，而且似乎有從口角爭執，演變為肢體械鬥的跡象。不過更嚴重的是──

　　「那好像是薇兒的聲音……」菲菲表情怪異。

　　「剛剛似乎出現『卡斯蘭』這個名字？」提修按著太陽穴，他覺得頭好痛。

　　覷了覷側邊兩個孩子，再瞧瞧為了湊熱鬧越聚越多的人潮，忌當機立斷的一手拉一個，力量股盪開來，形成一股無形柔勁，推開人群，清出一條能快速通過的小道。

　　擠進事發現場，果不其然看見裝備好勾爪的寇薇兒、開弓搭箭的卡斯蘭，與一個劍士為首的六人冒險隊，劍拔弩張的對峙，似乎隨時會上演全武行。

　　「薇兒，妳又惹事了？」菲菲邊問，邊站到寇薇兒一方，表明立場。

　　「才沒有！是他們強行霸佔任務公佈欄，驅趕其他冒險者，說什麼要選任務，等他們挑剩下再說！」寇薇兒忿忿不平地指控，澄清她絕非主動生事的那方。

　　「卡斯蘭，是這樣嗎？」出聲的是忌。

　　他並非容不得別人囂張，事實上他認為自己更囂張。可是他容不得在他或他罩的人面前囂張，除非對方強悍到他惹不起……好吧！那他承認對方有狂妄的資格。

　　「是的，忌叔叔，剛剛的確有一群低智商魔獸，在公佈欄前面發瘋，八成患有什麼會傳染的疾病。」卡斯蘭鬆開弓弦，收箭回壺，煞有其事的向忌報告。

　　「臭小子！你不想活是不是？居然說我們是瘋牙獸！」傲世冒險隊成員之一，竟傻傻的對號入座，招來隊長一顆暴栗，圍觀冒險者難忍的悶笑。

　　他口中的瘋牙獸，屬於零星級魔獸，模樣和路上隨處可見的狗差不多，但整天齜著牙，除了同族，什麼生物都敢咬，是種力量低下卻悍不畏死的瘋狂魔獸。

　　多被用來罵人只有嘴巴，沒有實力。

　　「原來是六隻不長眼的進化版瘋狗。」忌若有所思地點頭，腳步一跨，就把菲菲四人全部擋在身後。

　　「忌叔叔，你這是？」寇薇兒不太確定地問。

　　「如妳所想。」忌冷笑。

　　既然事情已經鬧開，他也不是喜歡息事寧人的主，自然依照一貫手段，殺雞儆猴，讓人不敢再冒犯。

　　傲世隊長儘管做人張狂，眼光卻是不差。

　　他一見忌這個深淺難測的人打算替翔翼冒險隊出頭，旋即知道事情不好收場，但又放不下面子示弱，於是遞眼神暗示隊友激將──只要翔翼冒險隊不樂意，誰也不好替他們出頭。

　　可惜，他打錯如意算盤了。

　　「翔翼的小傢伙，你們剛斷奶不成？出門冒險還要找叔叔當保鑣？難道你們肚子餓找叔叔、想睡覺找叔叔，遇到危險也大喊：『叔叔！叔叔救命！』是不是這樣？」這傢伙故作扭捏樣，模仿女孩子的聲音喊。

　　傲世冒險隊成員，很賞臉地轟然大笑。

　　翔翼眾人，臉色一概很難看，忌更覺得，他額角似乎有個不斷跳動的東西要崩斷了。

年齡！他最恨別人拿他的年齡開玩笑！

　　明明他才一百二十五歲，是未成年渾沌，卻總被當作萬年不死老怪物對待！為了這件事，他已經不止一次找看不順眼的撒氣！正好，今天也來解解氣！

　　不過在此之前──

　　「喂！小鬼們！」

　　「嗯？」很有「小鬼」自覺的翔翼眾人，齊唰唰把目光移來。

　　「給我記著一件事。」他咬牙切齒，用低沉嗓音一字一頓地道：「從今往後，一律叫哥哥，或者叫老大也行，不准再叫叔叔！」

　　這位仁兄，看來很在意年紀問題……同樣聽見忌發言的圍觀冒險者，有志一同地想。

　　至於接到改變稱呼命令的眾人，則瞬間達成以最熟悉忌的提修馬首是瞻的共識，等著聽他怎麼叫，以後就怎麼叫。而提修本人，則陷入兩難境地──

　　根據他父神母親的說法，三千年前，他們與忌叔叔初識的時候，忌叔叔就是現在的模樣；三千年後，他都出生十七年了，忌叔叔還是長得一模一樣……縱使他明白，時空旅者的年齡根本不該以認識時間做推斷依據，可是一聲「哥哥」，他還是叫不出口……

　　沉默片刻，低頭看腳尖的提修，終於抬頭，薄唇微啟，吐露出一字：「忌──」

　　忌狠狠地瞪過去，警告不准叫錯。

　　翔翼眾人緊張地盯住提修唇形，避免他們耳朵聽錯，連嘴巴都叫錯。

　　「──老大！」

　　「哦──」翔翼眾人恍然大悟，從善如流地叫喚：「老大！」

　　「好孩子。」忌滿意地微笑，手指骨節「啪啪」作響，面孔從翔翼眾人轉到傲世眾人的方向時，微笑也變成獰笑，「接下來，該我們清算總帳了。」

　　「那麼，閣下請賜教。」傲世隊長迫於無奈，還是硬著頭皮站出來。

　　他心裡清楚，這時候絕對不能退縮。

　　不戰而逃，此後傲世冒險隊就不用混了；技不如人，只要有承認失敗的勇氣，一時之間的名氣損失，依舊有機會彌補。

　　「呵呵呵呵，我看人比你準。」圍觀群眾裡，一把低低的男音笑道。

　　「大男人在意年紀做什麼……」另一個男音不由抱怨。

　　「願賭服輸。記著，欠我三場架。」

　　話音剛落，一道銀光蠻橫的撞開圍觀人群，通體透明、流光閃動的銀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插在忌與傲世隊長中央，槍頭沒地三分，槍尾勁道未消的擺盪，可見力道之強。

　　「呵呵呵，打啊，不是要打？怎麼還不打？」槍的主人邊說，邊慢條斯里地步入包圍圈內。

　　來人生得極其俊美，身材高挑勻稱，柔順銀髮披散於肩背，白淨的臉蛋上一雙狹長的亮銀眸子微瞇，鼻樑高挺，薄唇唇畔掛著一抹淡雅神聖的微笑。

　　甫見到這樣一個容貌足以媲美天神的男人，雙眼冒愛心的女冒險者多不勝數，心裡盤算怎麼把人毀容的男冒險者也不在少數。

　　可是卻無人敢把心動付諸行動，因為剛才那一下，在場恐怕沒幾人看清那柄槍幾時出現，由此得以推知這個突然介入的俊美男人，絕非泛泛之輩。

　　「狄爾希斯……」口中喃喃唸出對方名字，忌早就把解氣一類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，腳步一退，低聲對提修道：「小修，你也看見了，這次不是我不幫你。」

　　提修早連說話的心情也沒了，他正盡他所能，把身子藏到比他高大一點的卡斯蘭背後。可惜那一點點的差距根本藏不住人，要是換成高大壯實凱達在這裡，提修一定可以把他的身子整個藏起，偏偏目前能勝任「擋箭牌」的只有卡斯蘭。

　　細長銀眸若有深意地覷了提修一眼，立刻讓他把唯一露出來的腦袋也縮下去。

　　狄爾希斯彷若不覺小外甥的怯意，眼光一掃而過，重新落在場中央要開打了兩人身上，手一招，銀槍月下輝煌微微顫抖，唰地回到主人手裡。

　　「冒險者公會內部嚴禁私鬥。你們一定要打的話……呵呵呵，我奉陪！來個大亂鬥吧！」狄爾希斯兀自笑得燦爛，旁觀冒險者卻很想問：「您老人家是來勸架，還是來火上澆油的？」

　　　忌的額角，有個東西在不停跳動。

　　他嚴重懷疑隸屬冥神麾下的幽冥神族，是否都繼承了他們頂頭上司當甩手掌櫃的「優良傳統」？為什麼既美其名「勸架」，實際上是找架打的狄爾希斯之後，他會看見應該在冥界忙個昏天暗地的生死判官，寫意地坐在他對面喝茶！

　　「米薩契爾，你來塵世幹什麼？」忌的臉色不怎麼樣。

　　坐在忌左右的翔翼一眾，除了提修是搞不懂家族長輩為何一再出現而犯迷糊，其他人面上滿滿的盡是茫然──他們八成以為到了個與原來世界相仿的異世界。

　　忌的對面，亞麻色短髮梳理平順，膚色蒼白但五官俊挺，瞳眸深紅似血的年輕男人聞言，放下手裡盛裝紅茶的杯盤，笑道：「許你時空旅者入冥界，就不許我冥界中人入塵世？」

　　哪怕是調侃，米薩契爾舉手投足間流露的優雅氣質，依舊渾然天成到找不出一絲做作痕跡。

　　「什麼話？我是好心怕你工作弄不完。」

　　「這就不勞你費心。我的生死簿、判官筆很勤奮。」米薩契爾如是道。敢情這位判官大人被冥神壓榨，轉頭就壓榨自己的神器做苦力？

　　不論真相如何，起碼米薩契爾的調笑很有效果，平和親近的話語讓忌的臉色緩和不少。

　　然而，翔翼一眾人臉色卻更詭異──他們越發堅信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異世界，否則怎會聽見提修的叔叔開口塵世、閉口冥界，還講什麼生死簿、判官筆……難道提修其實不是人？

　　……嗯，一切都是幻聽，一切都是幻覺。

　　「小鬼們，醒神了！」

　　思緒不曉得飄到哪一國去的翔翼眾人被忌一喊，齊齊打了個激靈，目光重現清明，發覺貴賓室裡多了稍早前那位銀髮美男子──提修的舅舅，以及他們達成的任務目標──幽靈鬼王的戒指。

　　做為隊長的菲菲，關鍵時候總算當先徹底清醒。

　　「請問提修的叔叔、舅舅有問題嗎？」

　　「小丫頭潛力不錯，假以時日可以跟我痛快打一場。」純粹來送戒指的狄爾希斯，牛頭不對馬嘴地說，俊美臉龐上嗜血狂態稍現即逝。

　　「啊？」小臉一皺，菲菲被嚇到了。

　　「請別在意，他是說妳很有魔法方面的天賦。」米薩契爾趕緊補救。

　　忌更乾脆，他故意不看狄爾希斯，鄭重其事地道：「菲菲妳記著，那惡魔是戰鬥狂，他說的話妳可以不予理會。」

　　「喔、喔……」菲菲愣愣地點頭，心裡也許在想：「提修的長輩好像每個都怪怪的……」

　　其他人傻傻看著菲菲點頭，唯有提修不同，他正襟危坐、目不斜視地看著米薩契爾，試圖當舅舅不存在。狄爾希斯偏不如他的意，逗完菲菲又逗他道：「小修，稍後舅舅陪你練手，看你有沒有進步，呵呵呵呵……」

　　提修被這一驚，好不容易克制住的身體恐懼又復發，開始努力被身體塞到忌背後。

　　「……狄爾希斯不是在冒險者公會總部嗎？是誰放他到這裡來嚇小孩的？」被提修死死抓住的忌和從冥界過來的米薩契爾，心裡有著同樣疑惑。

　　「咳！言歸正傳，米薩契爾你到底來幹麻？」話題經過一番胡扯後，又被忌牽回最初。

　　對此，米薩契爾的解釋很簡單──

　　「任務是我委託的。認識一下完成任務的冒險隊也不為過。」他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，隨手拿起桌面戒盒，打開──

　　始終安分的戒指異變突生，散發出象徵冥神神力性質的暗金光芒，不憑外力自行升起。

　　狄爾希斯瞇著眼，銀眸中有著好戲即將開鑼的戲謔。

　　「果真只差同源力量刺激。」自言自語的米薩契爾，唇畔揚起一道誘惑人的弧線，英俊面龐不見半絲訝異。

　　下一秒，目不轉睛瞪著戒指的翔翼所有人，齊聲驚呼──

　　戒指消失了！

　　「看！老大的左手！」

　　提修一喊，十道視線旋及射來，又四道目光姍姍來遲，最後才是忌自己的兩隻眼睛。

　　幽靈鬼王的戒指不知何時，已經套上忌的左手無名指，柔和的暗金光芒流轉，本來根據目測應該稍小，最多只戴得上小指的戒指，居然一絲隙縫也沒有，緊密貼合忌的無名指，好像它天生就長在那裡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抬手打量這個自動安家的戒指，忌為了免除他手指會被視線洞穿的下場，右手抓住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，試圖將它取下。

　　這種應該靜候「劇情」發展的時候，提修腦子裡卻滿登登的塞著一樣東西──戒指表面浮光流動，不時會閃現一個同心圓內含正三角形的圖樣。

　　那個圖樣，他百分之百確定看過不止一次。

　　提修皺眉苦思之際，忌和戒指的較勁，也進入「白熱化」階段──

　　「唔唔唔唔唔──」忌憋得臉紅脖子粗，右手拇指、食指發紅現青筋，戴戒指的左手無名指則因為遭遇強大力道，又被緊箍，戒指周圍膚色一片慘白。

　　戒指似乎很滿意忌的手指，連光芒都不閃了，又變回原來普普通通的模樣，只是彷彿落地生根，和忌的血肉融為一體，無論怎麼使勁都紋絲不動。

　　「不行，拔不下來！」呼出一口氣，忌癱坐，放棄了徒勞無功的掙扎。

　　「我想到了！」提修一擊掌，響亮的聲音在這時候格外突兀，自然引來所有人的注目。這讓興奮過度的他一窘，呐呐辯解：「我是說，我想到戒指是在哪裡看過了。」

　　兩個壞心眼的大人難得有默契，飛快的眼神交觸，露出會心一笑。

　　渾然不知自己被算計，正在幫忙把忌導入誤區的提修，見大夥兒眼睛一個比一個閃亮，頗有一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氣勢，就知道不講清楚，今天肯定是沒完了。

　　「葛瑞德叔叔有個和老大一模一樣的戒指，不過戒指圖樣是同心圓內一個倒三角型。他曾經告訴我，這個戒指是對戒，三角形一正一反，剛好組成六芒星，還說另一隻戒指本來是戴在他姊姊手上，可惜遺失了很多年，希望我特別幫他注意。」

　　「這就是那遺失的戒指？」寇薇兒不由看得更仔細。

　　「既然戒指的主人都不知情，那為什麼米薩契爾叔叔委託的任務是『取得幽靈鬼王的戒指』，而不是『尋找遺失的對戒』？」菲菲考慮半天，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來。

　　如果要找的是不清楚下落戒指，委託內容應是後者比較合理，假使依照前者的模式發佈妥託，那應該是建立在「已確認」戒指下落的情況下。

　　「尋找戒指的任務可不止一項。」米薩契爾接下話頭，簡單說明：「所有被提出委託的任務，都是經過過濾，確定有機會是目標的戒指。不相信的話，妳可以找時間自己去公佈欄，一個個任務對照過。」

　　「菲菲，找戒指的任務真的不少呢！妳看，上次的任務清單我還留著。」寇薇兒聞言立刻掏出一張紙，上面羅列著十幾項任務的內容、等級、酬勞。不但如此，她還拉著卡斯蘭，要求他作證，以示自己沒說錯話。

　　找到機會就和寇薇兒鬥嘴的卡斯蘭，這次出奇配合，乖乖地道：「根據上次的任務清單，十七項任務中，有五項要求尋找戒指。」

　　隊友都這麼說，菲菲一時沒了言語。

　　這時候，忌卻有話說了──

　　「誰先來告訴我葛瑞德是誰？他的對戒纏著我做什麼？」忌沒好氣地問。

　　他覺得自從來這個世界送信後，自己就開始走霉運，先是死靈法師的問題，再來是五方神獸的封印，現在又來一個破戒指，專門和他過不去。

　「葛瑞德是犯上弒主未遂的逆神。」米薩契爾淡淡地說，話語中難得添上一絲沉重。

　　不過聽在提修以外的翔翼眾人耳朵裡，他們只在意一個字──神！

　　逆反不逆反無關重點，重點是那個「神」字，對戒主人葛瑞德是神族！跟魔族一樣，只活在吟遊詩人讚頌裡的神族！

　　「是說，剛剛老大好像才提過，提修的舅舅是魔族？」首次發覺腦容量不太夠的翔翼眾人，同時萌生昏倒了事，把一切都當一場夢的衝動。

　　很遺憾許多時候做不做夢，並非某個人說了就算。

　　接在米薩契爾之後，狄爾希斯一臉神聖，口吻卻十足幸災樂禍地道：「也許你是他姊姊的轉世呢。否則那戒指怎麼那樣愛你？」

　　不能打、不能打……打了就如他所願，是自討苦吃的行為……忌在心中拼命告誡自己，才忍住把賞某惡魔一拳，改成賞兩個大白眼。

　　「呵呵呵，親愛的忌，你在挑釁我嗎？」

　　這話就像當頭林下的一盆冰水，忌旋即意識到剛剛犯下何等彌天大錯，額頭進而開始冒冷汗。

　　和狄爾希斯一戰，這件事本身並不恐怖，雖說他下手不容情，但起碼對於誰可殺誰不可殺還有基本分辨能力，忌的能力縱使再差，也不可能為此送命。

　　狄爾希斯之所以能令他的對手聞風而逃，主要原因出在他俊美聖潔的外貌所造成的精神壓力。經過實驗，無論何等英雄豪傑，面對狄爾希斯全無可避免的產生自己正在褻瀆一件完美事物，這簡直是當誅九族的死罪！

　　可想而知，一旦這樣的想法在潛意識中生了根，精神不集中、有力無處使……等等負面狀態，就會相繼出現，其效果比任何精神系詛咒還厲害。

　　天底下沒有哪種職業，會想面對一個注定無法全力以赴，偏又難纏萬分的對手。狄爾希斯的惡名，自然由此而生。

　　「你誤會了，我絕對沒有挑釁的意思。」忌強撐笑顏擺手，試圖平復狄爾希斯體內雀躍的爭鬥之心。

　　「我誤會？真的？」狄爾希斯的笑容更燦爛，不過有點功底的均可感受到他身周氣場的不平靜。

　　這傢伙是被禁鬥多久？怎麼一點也不安分……忌被逼到有點兒想哭了。

　　他發覺自從認識狄爾希斯以來，這輩子掉淚次數一隻手能數玩的他，想哭的次數越來越多──嗯，笑到掉眼淚的那種不算。

　　「再加一場。不要玩他。」

　　眼見局面又要陷入一團亂，米薩契爾不得不出聲，拋下足夠引誘狄爾希斯分神的香餌──他的正事尚未處理完畢，總不能頻頻給某個專門添亂的打斷。

　　「噢。」

　　舌尖輕輕舔過上唇，狄爾希斯細長銀眸一瞇，盯住米薩契爾好一會，方妥協道：「好啊，你比他可口多了……呵呵，忌你這場架，我就先記下了。」

　　曖昧與毛骨悚然兼具的「狄爾希斯式」發言，不管聽過幾遍，忌照樣雞皮疙瘩掉滿地。不同的是，這次除了顫慄，還有對米薩契爾解圍的感激，令他直想吶喊：「米薩契爾，你是救苦救難的化身！」

　　他哪裡曉得，米薩契爾也是情非得已，私底下正為了答應狄爾希斯的四場決鬥而煩惱呢。

　　「忌，那個戒指……」

　　話雖未盡，其意甚明。

　　此時忌也瞪著手指上異常頑固的戒指苦惱，思考他應該如何將取不下來的他人物品歸還？莫非真的只剩連手指帶戒指剁下，一同奉還可以選擇？開玩笑，他又不是自虐狂！

　　「你們尋找戒指，是為了那個逆神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不然……我親自走一趟見他如何？」忌揚揚眉，作勢又拔了幾下戒指，「你也看見了，他根本拿不出來。你總不會提出諸如把手指砍下來之類的爛主意吧？」

　　米薩契爾等的正是那句「親自走一趟」，當然不會去贊同什麼把手指剁下來的提案。

　　帶忌返回冥界，然後直奔囚禁逆神的禁地，貫徹勒德克諾斯那句「即使是懲戒逆神，懲戒本身也該具備意義」，就是他來到塵世的全部目的。

　　──成為促使世界再進度的「引」，這件事，想必足夠有意義了。

　　「可以。」米薩契爾裝模作樣的考慮了會，才像無法可想而同意。隨即，他又說了句某人擔心許久，終究成真的話──「小修也得回家一趟。你父神親口吩咐，若有不願，我這做叔叔可以動手相請。」

　　「萬一你請不動，我很樂意代勞。」狄爾希斯接過話尾，極其「真誠」的表示，他有多麼願意對小外甥展現他的「熱情」。

　　「不不不不用！我會乖乖回家，自己到父神跟前報到。」提修最後一點平常營造出的淡雅形象終於破滅，他手忙腳亂的倉促拒絕親友「好意」。

　　「是嗎？小修。」狄爾希斯兀自笑得詭異，卻沒有再挑逗。他的眼神，又變成稍早前的戲謔，目光落點，則在提修的同伴身上。

　　這次提修沒錯過舅舅的眼神變化，他順著舅舅的視線看去，立刻瞧見好不容易清醒過來，能夠正常說話的翔翼眾人，再度陷入石化狀態。

　　「看來『神』這個字眼，對他們刺激太大，尤其發生在親近之人身上時。」針對目前的情況，忌多看兩眼後，適當地補充說明。

　　其實在看見米薩契爾和狄爾希斯堂而皇之的出現時，他就有預感，提修的身世之謎保不住了。也許這兩個前來的次要任務，就是揭穿的提修身分。

　　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，冥神之子遊歷塵世這檔事，其他人或許不知道，但翔翼一眾與他待久了總會察覺哪裡不對勁，與其事後再來補救，不如現在就開誠布公，冥神多半是抱持這種想法下令。

　　不過他更相信知悉秘密的眾人，只要敢捨提修而去，米薩契爾兩人就會從揭密者變成防堵洩密者。至於如何防堵，恐怕因人而異，這方面他就不敢妄加臆測了。

　　「小修，我能給你一點解釋時間。」米薩契爾很是善解人意，就要把空間讓給翔翼冒險隊成員交流。

　　狄爾希斯見狀，眼珠子一轉，也不曉得動了什麼念頭，起身施施然地跟了出去。

　　瞧見狄爾希斯這模樣，在貴賓室大門重新關閉的剎那，忌唯一的念頭是──「狄爾希斯該不會跟米薩契爾『討債』去了吧？」

　　他還記得剛剛米薩契爾代他接下一場決鬥的事兒。

　　一聲輕響，門悄悄闔上。

　　那聲音彷彿一句簡短的咒語，陷入石化狀態的眾人聞聲，居然奇蹟般的回神。可惜下一秒鐘，他們又僵住──因為看見提修關心的臉。

　　「神啊！」

　　不曉得是誰帶頭喊的。

　　也許本意想躲起來的只有帶頭那個，但是驚嚇過度，本能反應已經壓過理智操縱的翔翼眾人，全部反射動作的跟著領頭人四散藏匿，包括一向可以冷靜處理事情的菲菲和卡斯蘭也沒能例外。

　　只有藏好之後，他們才會莫名其妙地想：「為什麼要躲起來？」卻沒有半點移動身體，走出藏匿點的意思。

　　「薇兒，那是見到鬼才該有的反應。」提修哭笑不得地看著罪魁禍首。

　　「喔，是見鬼啊……」寇薇兒摸摸鼻子，吐吐舌頭，不好意思地走出來。

　　剛剛的尖叫和躲藏，總算讓她鎮定許多，雖然臉色還是有那麼點怪異，不過已經可以和其他人乖乖坐一塊，而不是再「見鬼」一次。

　　提修在忌身邊重新落座，他的夥伴們則整齊的在對面沙發正襟危坐。

　　看著出來，初時的慌亂過後，他們在緊張，無與倫比的緊張，這讓他張了張嘴，卻發現自己好像突然啞了，不曉得從何啟齒才好。

　　忌眼見孩子們處在尷尬的靜默中，他很想笑，但這時候大笑不道德，所以他唇角弧度一揚再揚，卻終究沒笑出聲。

　　「提修，你就當初次見面，要和新朋友自我介紹好了。」忌語帶笑意的指點，「不過要真實版的。」否則他們再「對峙」下去，他會笑到內傷。

　　「呃……我叫提修，母親是人類，屬於冥脈四姓中的赫雷克爾家族，父親是冥神勒德克諾斯？」提修試探著說了一段，然後他聽見有人的呼吸開始加重。

　　「老大，不行啊。」提修求助似的看著忌。

　　忌搔搔頭，看著對面的孩子們。

　　他們需要放鬆……

　　青龍的木氣平和，可以營造出讓人不由自主放鬆甚至想睡的環境。

　　想到就做，忌心念一動，沙漠城市稀少的植物們馬上響應他的號召，一股淡到不仔細分辨，根本看不出來青氣，開始朝貴賓室四散瀰漫。

　　「深呼吸，然後再好好談談。」

　　霎時，彷彿沐浴在龐大森林裡獨有的清香，填滿貴賓室的空氣。

　　翔翼眾人聽從忌的指示，做一次深呼吸後，就舒服的不想停下來，又狠狠吸了幾口帶有草木芳香，似乎吸進去就等於吸入大量生機的空氣。

　　他們甚至發現只要閉上眼睛，就會有類似經歷一場瞬移，從沙漠邊境挪轉到森林的錯覺，讓他們感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，與茂密叢林分享蓬勃生機。

　　不知不覺翔翼冒險隊全體成員都放鬆了，從肉體到精神，零戒備的徹底放空。

　　此時若有人偷襲，翔翼冒險隊必定非死即傷。

　　幸虧這是忌的傑作，也幸虧忌對這群孩子頗有好感，非但不會傷害他們，更會在這種要命關頭給予無微不至的守護。

　　「行了，都清醒吧！」

　　忌打了個響指，青氣潮水般退去，徒留滿室清香。

　　趁著眾人尚陶醉在先前的森林浴，神經極度鬆弛──說白點就是大條──之際，忌用很無所謂的語氣開口：「神族嘛，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？充其量他們威能大了點，得以開天闢地，但能達到這種程度也就少數幾位主神。構成神族主體的神使……嗯，就是天使，也未必有人類一流高手強大……你們，到底懼怕什麼？」

　　這番話可謂十足大逆不道，聽進眾神殿神職者乃至於滿世界諸神信徒耳朵裡，忌恐怕被分屍成百來塊也難贖其罪。

　　偏偏他說了，還當著一個神族的面說。

　　提修苦笑，卻不得不附和忌的話。

　　「神族的確並非無敵，神王與九位主神架構無數世界，創造無數生命，其中免不了有物種進化到獲得足以對抗主神以下神族之能。所以我這個神人混血，兼之又被封印神格的神子，同樣不可怕。」

　　「你的神格被封印？為什麼？」寇薇兒喜歡動手不喜歡動腦的直線思考模式，此時起到很關鍵的作用。

　　她的一個問題，成功將大夥兒的注意力從「提修是神」轉移到「提修神格被封印」上頭，讓他們忘了怕，進而針對問題動起腦筋。

　　「是因為要歷練？」凱達不很確定。

　　「我看過的古老典籍上有段猜測，說神族的神格天生擁有對某種事物的支配力量。例如：元素、氣候、生命……」菲菲鎖眉，偏頭覷著提修，「是這個原因嗎？冥神殿下不希望你在歷練中使用天賦，而是自己體悟力量。」

　　「菲菲看的典籍還是有些錯誤，只有具備階位的神祇，才能擁有神格，神使是沒有的。」提修糾正，話鋒一轉，再道：「不過猜測倒是對了。父神他的意思也差不多是這樣。」恢復淡雅模樣的他，對菲菲微笑。

　　有了良好的開頭，後續發展自然一切順利。

　　但是忌沒有聽下去。

　　修復友誼之類的溫馨場面他一向沒太大興趣，聽著聽著他腦袋一歪，很沒情趣的在一片和樂融融的氣氛中，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
　　「老大、老大……」

　　熟悉的嗓音頻頻在耳邊響起，忌覺得有點吵，皺起眉頭，卻不太想睜開眼睛。

　　「老大，你該醒了……」

　　耳旁的聲音又叫喚幾遍，忌不耐煩的用手臂壓住耳朵、抱住頭，來個充耳不聞。

　　見狀，聲音似乎放棄了叫人的打算，忌因此得到片刻寧靜，舒心地放下手臂，挪個姿勢繼續睡。

　　「……老大，你再不起來，狄爾希斯舅舅要來跟你決鬥囉。」

　　狄爾希斯？誰？

　　決鬥？要挨揍也等他睡飽再說……

　　心中計定，忌就打算蒙頭再睡，不過下一秒，他身體忽地僵硬──

　　「什麼！狄爾希斯要來找我決鬥！」忌觸電般從沙發上彈起來，眼睛還沒睜開就先驚叫。等他睜開眼睛，警戒地舉目四望，才長吁一口氣萎靡下去。

　　哪有什麼狄爾希斯？連翔翼冒險隊也不見所蹤，只有提修笑盈盈的站在身側。

　　「老大，多謝你的幫忙。菲菲他們已經接受我的身分，答應在塞納等我回來繼續冒險。」報著喜訊，提修心情好到似乎臉都會發光。

　　「喔，那很好啊！」提修睡眼矇矓地點頭，招招手，「小修，你過來。」

　　情緒極佳的提修全無防備，乖乖走過去。

　　一條手臂虛影般晃過眼前，提修尚未搞清楚怎麼回事，就覺得自己頸部一緊，身體重心不穩的往前傾倒，然後，一股大力從脖子處傳來──

　　「哼哼哼，我叫你嚇我！我叫你嚇我！」

　　把提修的腦袋牢牢夾在腋下，忌眼見四下無人，一點面子也不給的狂打一個十七歲少年的屁股，啪啪啪的脆響證明他下手的力道，同樣不留情面。

　　「哎呀！哎呀！老大，很丟臉，不要啦！」

　　「誰叫你拿狄爾希斯嚇我！這叫現世報！」

　　「父神才不會安排打屁股這種報應！老大，你放手，我們要去冥界，米薩契爾叔叔已經在等了！」提修趕緊搬王牌，拯救他可憐的屁股。

　　「少囉唆！」

　　可惜米薩契爾的作用，顯然沒有狄爾希斯那樣強效。